涌泉之影

HC自留地
宅+腐属性
挚爱SS、YGO漫画、SK及seed系列
本命CP:穆沙、海暗、好叶。支持互攻。
以上

(继续搬仓库)Mirage

继续搬陈年旧货(翻以前存文的地方才发现包括上次的100问其实都是08年初的产物了,时间过得好快),重新检查了一遍之后惊奇地发现这肯定不是我写的orz

注意!

这是我的第一篇YGO文,来源于一个RP的梦,所以主CP是莫王(话说更像友情向?233现在ms没有这个tag了)副CP是塞法,其实原本是因为那个梦太KUSO了跟小伙伴讨论后感觉不记对不起自己才会想写文的,但……成文后为啥是这样的至今是个谜……

塞特恶人役无误,棒打鸳鸯~( ̄▽ ̄~)。

全文ooc有。

主线时间段在亚图姆继位之前,所以一切皆有可能!(你可以滚了!)

再次申明本人是一个纯粹的漫画党,且是一个坚定不移的海暗/塞法党。

以上,其实我觉得已经没人会看了呃XP

MIRAGE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梦一场……

 

————————————————

 

 

又一次抬手置于额前,亚图姆稍稍转动了一下脖子,调整角度好让大片大片的湛蓝映入视野——当然,也包括了高悬在头顶之上的,那个金色的圆盘。

 

他从不质疑拉神威力的无边无际,通常,他还会献上真心的祝祷,感谢太阳之神赐予这片广袤大地的恩泽,给庞大的埃及帝国带来令周遭国家称羡的繁荣与强盛。但,前提条件是他仍然穿着轻薄的细亚麻衬衣和短裙,鼻端嗅到的,是盛开在引入了尼罗河水的池塘中的睡莲幽幽散发着的恣意又清雅的香气;还有那些葱青的树木,在他的每一移步间,都会投下大片大片斑驳的光影——在他的脸上、身上——小心地阻隔了拉过于热情的俯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个人裹在厚重的麻布斗篷中,脖子周围还绕着一圈布巾,除了两只眼睛和小腿露在外面,身体的其余部分包得密不透风。要不是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是活着的,他真会以为自己被提前制成了木乃伊!拉神在上!此时此刻,他格外想念皇宫里那些厚重沉默的石壁和庭院中笔直繁茂的树木并深刻反省自己以往对于它们种种好处的忽略和无视。

 

扯了扯脖子周围的布料,特意挑选的粗糙质感摩擦过保养完美的细腻肌肤——非常陌生的感觉却让人觉得愉快——果不其然上面已经有了汗湿的黏腻。

 

为什么自己要受这种罪?

 

叹了口气,他继续向前走着,脚下加快了速度。

 

要算好时间。他边走边想。如果回去晚了——即使只有一点点——也是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想到可能会出现的场景,他又有了叹气的冲动。毫无办法,毕竟如果让侍从们发现帝国的继承人在冥想期间从房间里消失了,那实在不是件可以被忽略的事,何况……

 

“那个家伙今天也在呢……”自言自语着,亚图姆拧起细长的眉,然后果断地决定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统统清出大脑。既然已经决定,那就先做好眼前的事再思考后面的——这才是他一贯的行事准则。

 

 

 

百门之都底比斯,上下埃及的首都,整个帝国的权力中心,肃穆与繁华齐备的城邦。

 

今天,它也如往常一般忙碌。人们像是应和着拉的热情一样欢快地忙活着手头的事,没有人在意一个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匆忙身影——即使那身打扮也令一些人乍舌,更没有人注意到,身影的主人那双犹如太阳神火燃烧般艳丽的瞳眸。

 

 

 

嘈杂、喧嚷。空气中弥散的是各种气味的混合物,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酒馆的最佳诠释。

 

这里是位于底比斯城郊的一处小酒馆,位置虽然偏远却不乏热闹。来往的商贩走卒和附近的住家总会在这儿歇一歇,顺便交换各地的趣闻、消息,外加吐吐苦水。

 

此时正值拉的金船驶过一天的顶点,简陋的房舍内人不算多但热闹依旧,不时有大声的吆喝和怒骂传出,接着是一阵开怀的大笑。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那位一个人占据了整张位于屋子正中央的大桌,差不多将身体贴到桌面上狼吞虎咽的白发少年了。

 

经常在这一带走动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叫巴库拉的奇怪少年。他并不是这儿的居民却总是隔三差五地出现,身上常常带着或新或旧的伤痕,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家在什么地方,也没有人敢去问——在一个壮汉像摸小狗一样揉乱了他的头发笑着问他这个问题被他撞落了门牙、打断了一条手臂之后,就再也没人敢随便招惹他了。

 

这是个乖戾、横暴、目中无人的少年,可奇怪的是没有人真正讨厌或憎恨他,也许是因为他长得还算不错,或者是因为他在心情好的时候会说些别人闻所未闻的奇闻趣事——他心情好的时候还是挺多的,又或者……虽然他脾气糟糕容易发怒并且心情不好就会踢坏别人家的坛坛罐罐之类甚至还会和人干上一架,但他从没有真正伤到过任何人——除了第一次。

 

往常这个时候他也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今天比较特别。

今天他既没有和别桌的酒客拼酒,也没拉着别人小赌一把——这是他喜欢的游戏,因为他总是赢比输多,即使他从不缺钱——这种情况通常只说明:他心情不好。

 

 

门帘再一次被撩起,金灿的神光却没有如预期地照射进来。

 

有人好奇地向门口张望过去,只见一个孩子般的人影立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具体的样子,唯有一双大眼睛灵活而敏锐地扫视着屋内的人,最终,停留在巴库拉的身上。

 

当这个人走近时人们不禁为他摸了把汗——那身打扮……他不热吗?

 

等到来人在巴库拉对面坐下后,酒馆里立刻恢复了之前的秩序,只是大多数人说话心不在焉,脸上的表情有抽筋之嫌;更有一些人在说了几句之后就匆匆付钱离开。而造成这一情形的两人对此似乎浑然不觉,一个继续埋头苦吃,一个始终不发一语。

 

终于,巴库拉扫荡完桌上的杯盘满意地打了个饱嗝,然后他抬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并就此定格了视线。

 

毫无预兆的,一阵张狂响亮的笑声震彻了整条街道,伴随着嚣张至极的嗓门和一句让旁人莫不找头脑的话:

 

“哇哈哈哈哈哈哈~~~~你终于舍得把你那个可笑的头发压下去啦?”

 

 

(室外阳光灿烂,空阔的天空中全无飞鸟的踪迹。)

 

 

“砰!”的一声巨响,小店里瞬间只剩静默。

 

众人呆滞地看着白发少年整张脸正面朝下与桌上的餐盘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而一直沉默地坐在他对面的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一只细小的手亲密无间地按在那颗白色的脑袋上。

 

一片诡异的安静中,一个仍带着属于孩子的柔软稚气的嗓音咬牙切齿地响起:“真是抱歉啊!我的头发很可笑!”

 

又是一片静默。

 

就在人们觉得大事不妙,纷纷站起准备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巴库拉缓缓抬起了头,一双灰黑色的眼睛闪过让人胆寒的阴鹜光芒。

 

完了完了,哪儿来的小子那么不知死活?!这下我也要跟着遭殃了。

 

就在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被一致看成活动凶器的白发少年突然极其利索地扯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危险地瞥了对面的人一眼后蓦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本大爷就是喜欢你这种脾气!”不由分说地,他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抓住矮小(因为斗篷太大看不出是胖是瘦,但矮是肯定的)人影的手臂就往外拖。

 

 

 

亚图姆觉得自己是被晒昏了头才会来找这个瘟神!

 

被半拖半拽地,他极不情愿地离开了虽然简陋但至少四壁完好的小屋,然后就被前面那个野人拉着穿过大半个街道,并在左弯右拐地绕到他头晕之后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此处已经贴近沙漠,眺望远方只见满满的都是晃眼的金色,起伏的沙丘仿佛上等的绢帛,在蔚蓝天空的映衬下更添柔滑,可是……回头看看大咧咧地敞开了衣服(姑且称之为衣服)坐在一堆碎石块儿上的人,和他身周的那片……废墟……那些破败的石壁和碎裂的器皿在这一天一地的广阔中显得格外荒芜和……凄凉……

 

难怪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亚图姆心想,有哪个正常人会喜欢呆在这种地方?

 

一口气还未叹出,对面那个野人就朝着旁边的一个勉强保持了完整的陶罐努努嘴:“傻站在那儿干嘛?过来坐啊!”

 

瞅一眼目标物,亚图姆几不可察地皱皱眉,还是走了过去。

 

“等下!”就在他准备坐下的时候,巴库拉忽然出声阻止。亚图姆疑惑地看向他,问:“干什么?”

 

巴库拉夸张地扬起头,视线由头到脚再由脚至头,上上下下将亚图姆打量一番——在同龄人中都算得娇小的身材,偏去裹了一件大得离谱的斗篷,一看就是瞒着别人不知从哪儿挖来的,把自己包得就只露出两只眼睛——那身打扮怎么看怎么怪异,而且……“还不把这身破烂儿脱下来?!我看着就觉得热。”不耐烦地丢出一句,巴库拉咂嘴。

 

破烂儿?十足怀疑的眼神,亚图姆看看巴库拉身上挂着的,再看向自己,再次确定了白发少年的认知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理解。不过虽然口气很差,但他的建议他倒是很乐意接受。

 

“这附近鬼都不会来,没人会看到你的。”斜了一眼惊讶的人,巴库拉慢吞吞地说:“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又是偷跑出来的。——别一副蠢样儿地盯着我!”

 

“谁盯着你了!”三下五除二地将身上的累赘扯下,一边没好气地回敬那个没口德的人,亚图姆敏捷地坐上对他而言高了点儿的陶罐。

 

 

“喂!你碰到什么事?被骂了?”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沙土,巴库拉闲闲地问。

 

“没有……”今天回去倒是可能被骂。在心里讲话补完,亚图姆将身体后仰,藏进石壁的阴影里。

 

一只手倏地扣上亚图姆的下颌并转过他的脸,大惊之下少年想都没想甩手劈向那只大胆的手,却在看到一双眯起的灰黑色眼睛时生生顿住,改劈为拍,然后跳下陶壶后退了一步。

 

“你干什么?无礼!”他生气地喝道,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随便地触碰他!

 

“切~碰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你们这些贵族就是大惊小怪。”巴库拉一脸不屑地看着因为气愤脸颊染上一层红晕的少年,稍停了一会儿,他说了一句让亚图姆呆愣半晌的话:“你这个样子看上去好多了。”

 

“什、什么?为什么这么说?”亚图姆相信就算是偷跑出来没来得及准备,自己的样子应该也不至于狼狈。

 

“你的脑袋是木头做的吗?!”巴库拉一手撑着身后的石块,边厌烦地挥挥手,“有什么情绪和想法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憋在心里不难过?难怪贵族都蠢得要命。”

 

真是很自我的想法啊,不过这有逻辑关系吗?愣了一下,亚图姆忍不住叹气,不想对面的人又大叫起来:“停停停!怎么又叹气!第几次了,啊?别像个小老头一样,跟我在一起怎么可能会累!”

 

有那么夸张么?亚图姆不雅地翻个白眼,不过……他的手指紧紧攥起,想到宫里的众人看到他叹气就一幅如临大敌的表情,于是只能端起威严的架势,五官摆出恰到好处的轮廓,在所有人或崇敬或赞赏的目光和感叹中度过一天又一天……呵,到了外面,叹气好像变得特别容易了。忽然有股笑的冲动,他没有阻拦,于是淡淡上扬的弧度出现在他的唇角,歪了歪脑袋——这个举动让他看起来终于符合了他的年龄——他看向狐疑的巴库拉,声音里透出不属于一个12岁孩子的沉静和坚定:“是啊,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快乐。”说着,他往前方走了几步,离开残垣的遮蔽重新浸洗在阳光下,视线转向澄碧的天空,拉神从容地驾着他的航船稳定地前进,山峦蜿蜒的身影被缓慢地拖长,不知从哪边吹来的风舞动着一簇簇细沙飘摇而过,两人的发丝被带得轻轻扬起,风中有谁沉淀的呢喃……

 

“能无所顾忌地表达真的很好……可是,这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那么轻易地做到的……”

 

风过即散。

 

莫名的沉重陡然降临,措手不及间,连拉的神光都黯淡了下来。

 

在眨眼的间隙,巴库拉头一次强烈地感觉到两人之间地位身份的差异,这让他不舒服,非常非常的不舒服。那个孩子明明就站在自己身前几步之遥,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为什么他却觉得他已经站在了一个自己永远够不到的地方静静微笑?现在他还会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自己,但如果哪一天他转过头去再不停留……

 

不!我痛恨这样!!!

 

 

 

 

警觉地扫视着四周然后快速除下用于伪装(那真的叫伪装吗?)的衣物,亚图姆用力将其团成一团塞进位于墙角阴影里的一个大陶壶中,再从里面取出出门前摘下的贵重饰品一一穿戴好,稍许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又抬手顺了顺头发,他快步朝着自己用于冥想的房间走去。

 

该死!亚图姆暗骂,都是那个家伙不好!如果被发现了就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说出那么惊人的话自己也不会因为发呆耽搁了时间。

 

在心里嘀咕着,急促的脚步出奇地没有发出半点儿响声,少年移动的身影就像一只敏捷老练的猫,在错综复杂的回廊上只遗下一个倏忽即逝的幻象……

 

 

快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亚图姆的脚步渐渐放慢。远远地,就看见一队侍卫慌慌张张地从他的冥想室里鱼贯而出,紧接着跑向王宫的各个方向。

 

完了。他简单地下结论,今晚免不了要被西蒙说教了,更糟糕的,如果惊动父王……忍住哀叹的冲动,有些艰难地又往前挪了几步,大脑已经飞速运转起来。要怎么解释呢?虽然讨厌说谎,可是这种情况说实话是绝对不可能的!……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不经意间,他又想起下午在那个荒凉的地方,白发少年难得郑重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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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吧。”

 

“哎?”

 

沉默了好一会儿,巴库拉突然蹦出的话调回了亚图姆的视线。如果说白发少年脸上和平日全然不同的严肃神情让他惊讶,那么他接下来说的话就是真正让他震惊了:

 

“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你也不喜欢你现在身处的环境不是吗?”

 

“不,我并没有……”

 

“不要否认了!你敢说一句你过得很快乐试试看?!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瞎子才会相信!!!”

 

话语被粗鲁地打断,亚图姆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言辞间的怒气,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但此时他也无暇去思考这些了——他被他的话镇住了。

 

从来,只有人告诉他他的血统身份多么高贵,他的生活多么令常人羡慕;只有人教导他肩上的责任,承担的义务;只有人问他需要什么,还缺些什么……却从没有人问过他是否喜欢那样的生活,从没有人问过他是否快乐!

 

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身为法老的嫡子、王位的继承人,那个绯红眼眸的娇小少年拥有整个埃及的荣耀和财富!被神眷顾的人……他怎么可能不快乐?!可是人们忽略了,在去掉一切闪亮的光环后,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宫闱里的权力斗争和繁重严苛的学业常常会让他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众人殷切的期盼既是一种无上的光荣——同时也是最最沉重的枷锁,可是他从未想过要离开……

 

“我……”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巴库拉飞快地打断他明显迟疑的语句,“明天我在这里等你,到傍晚之前。你来,我们就走;不来,那……”本想说“我就一个人走”,但是看到小个子少年那双漂亮眼眸深处闪过的恐慌,出口的句子就变成了“那也就只能这样了。”说完这句他忽然觉得非常泄气,想他巴库拉大爷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婆婆妈妈的话?啊?真是沙子卷进脑袋里了!

 

“可是……”亚图姆还想说些什么,巴库拉受不了似的连连甩手做出个赶人的动作:“麻烦死了,回去自己想!”随即干脆地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亚图姆一个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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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走就走?哪儿有那么简单!那个任性的家伙!

 

恨恨地想着,亚图姆脚下不停,仍是朝着冥想室走去。果然应该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吗?可是,有一种直觉告诉自己,如果让巴库拉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他们就连最普通的朋友都做不成了……

 

 

“您再往前走就要撞上柱子了。”

 

冰凉的嗓音在身前不远处响起,亚图姆骇了一跳,身体先于大脑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没有做出任何失态的举动。状似随意地收回即将迈出的脚步,他慢慢抬头,视线精确无误地对上面前人的——尼罗河水祝福的双瞳镶嵌在那张如同石刻的神像般坚硬精悍的脸孔上,失却了所有的温柔,凸显出逼人的傲气和冷酷,和他的声音一样找不出一丝温度。

 

“塞特祭司……”叫出眼前人的名字,亚图姆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他至今不明白为什么父王要安排塞特做他的辅导者。虽然对方年纪轻轻就经过了神的筛选,成为千年神器之一的持有者并无可挑剔地胜任高阶祭司之职,才能和天赋都是万中挑一,但马哈特不也同样优秀出众吗?况且先不论塞特的性格适不适合担任辅导者的角色,就自己和他相处的种种情形来看,两人绝对是天性犯冲秉性相克!针锋相对的唇枪舌战那是家常便饭——值得庆幸的是两人都没有说出过不符合各自身份的言辞——没有从文斗升级为武斗已经是他卓越自制力的最佳表现了!他们根本就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就像此刻,尽管他用了尊称,但口气里半点尊敬也无,嘲讽的意味倒是明显得让人想装作没听出来都不行!

 

 

可惜亚图姆不知道,宫中的人们除了一小部分非常担心这对未来的君臣之间令人不安的相处模式以外,更多的人有着与他全然不同的想法——只有年轻王储的天生尊贵敢于挑战蓝眼祭司的冷酷权威,那种势均力敌的对垒虽然让人心惊却也令人欣慰,为这沉闷宫廷变得热闹而富有朝气由衷地高兴起来。

 

……棋逢对手……不一定会是坏事……

 

 

“你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努力平静地开口,亚图姆快速地瞄了一下眼前比他高出近一个半头的少年:全套祭司装束完美地穿戴在他的身上,印染得极其细腻的孔雀蓝与他的瞳色相映成趣,双手环胸站立的姿势本该显露出威严,在他,却折射成一种刺人的傲慢——他坚决否认这是由于过大的身高差使得自己不得不仰视对方所带来的不快错觉——最后,象征着力量与权威的千年锡杖被黄金的腰带束缚在腰间。

 

他这幅形象也快成一个传说了。亚图姆心想,然后十分稀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从塞特身上联想到巴库拉,在某些方面这两个人还真像——一样的傲慢,一样的我行我素。

 

不着痕迹地皱眉,王子的走神没有逃过祭司的眼睛。略去不快的感觉,塞特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他知道怎样让他专心点。

 

“不久,从侍女发现殿下不在室内到西蒙大人哪里报告时起。”

 

印证了心中的预感,估算一下,亚图姆不想再浪费时间。他直接绕过塞特准备去见可敬的王宫总管,脑袋里还在费力地编织着各种理由用以解释为何他会从冥想室内人间蒸发。

 

“给殿下一个忠告……”

 

听不出感情起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亚图姆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子看向仍然站得笔直的年轻祭司,落日太阳神最钟爱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

 

塞特放下环胸的手臂,转头望了城门方向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说:“请谨记自己身为王族的身份,和下等民众厮混在一起只会辱没了您身体里所流淌的高贵血液。”接近尾声时,他的语气透出浓浓的鄙夷和不屑,以及一点点亚图姆不能理解的……怒气?可是比起这些,他抓住了更重要的事!

 

亚图姆豁然转身,榴红色的眼睛里升腾着因愤怒而燃烧的火焰,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拳:“你跟踪我?!”

 

他的全身都因猛然蹿升的情绪不可遏止地颤抖,语气越发低沉平稳,说完便抿紧了嘴唇,眼神锐利得犹如上等红玉打磨而成的匕首——致命,又美丽。

 

 

多么不符合他,又多么符合他。

 

塞特很了解,甚至比任何人——包括法老阿克那姆卡诺,亚图姆的父王——都了解,还能称得上年幼的王储有着远超自身年龄的冷静和自制力——围绕他的恭敬和宠爱使得人们只窥见了他的平和及与生俱来的高贵,当然,还有偶尔显露出的,尚且与他年龄相称的淘气——也许是因为尊贵的血统,也许是因为天纵的才能,更也许是因为过早地懂得了宫廷里永无休止的权力斗争和上位者所应负的责任,他对待事物总是非常得体,隐忍仿佛是融入在他骨血里的品质。然而,一旦对上自己,他往往会变得不同于平常的稳重内敛,那些过激的情绪经过他自己努力的压抑最终透过那双鲜烈的瞳眸宣泄出来——实在让人深深着迷……

 

昨日的记忆仍然无比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第一次相见,那个孩子安静地站在法老身边,天真稚嫩的脸庞上一抹淡淡的微笑澄澈无暇。我原以为我们之间天差地别,却在望进他的眼底时发现了的深藏的戒备和寂寥,于是蓦地从心底生出会心的笑意——狂暴的怒风终于发现淡定的黄沙其实一样游移漂泊时的亲切和温柔。

 

你我本是同类。即使身份尊贵,你也无法倚赖任何人!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嗤笑一声,祭司扬起头,被仆人们私下描述为冷酷的脸从眼神到嘴角都流露出满满的嘲弄:

 

“跟踪?哼,要了解殿下的行动还不需要我如此劳心费神。”顿了一下,塞特的视线缓缓扫了一眼亚图姆的脚,然后看着对方怀疑的目光顺着自己的一点点下移,接着脸色就在瞬间一白,似笑非笑地,他继续说道:“恕本人见识浅薄,王宫之内似乎并无如此粗糙低劣的石灰沙砾,而且……”他突然跨出一大步,向前倾身,手臂划出的弧度险险擦过亚图姆。亚图姆惊得往后一退,脊背直直地撞上了身后的圆柱。

 

咬住唇制止龇牙咧嘴的冲动,他狠狠瞪着面前这个冒失的人,刚想开口斥责,对方抢先出口的话语让他瞬间惊慌起来:

 

“如果您没有去过那种杂鱼聚集乌烟瘴气的小酒馆,您要怎么解释身上粘到的酒味?您可不要告诉我这是您的私藏。”

 

虽然心里一阵慌乱,但亚图姆没有移开视线。有很多人形容塞特的眼睛就像假想中冰封的尼罗河——美丽异常却锋利如刀,在他的逼视下,凡人只能毫无反抗地丢盔弃甲,缴械投降,但他从不逃避这双眼睛的注视,更不用说惧怕这双眼睛的主人!

 

“塞特祭司,你要记得,你口中的‘下等民众’是和我们一样站在埃及的土地上,接受尼罗河的哺育成长的,我们同样是埃及的一份子,都是拉的子民!何况保护普通民众不正是上位者应尽的义务和使命吗?”装作不经意地朝左侧移动,脱出高大祭司制造的阴影,注意到对方重又站直了身子,亚图姆愈发挺直背脊,口气倏然变得严厉。

 

这个话题转移得不怎么高明。塞特心想,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也没想拆穿他。

 

“确实如殿下所说。可惜,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还是存在,受神眷顾的人终会站在他人之上,普通人永远只能过着受人摆布的生活。此外,殿下一个人出去是非常危险的,难保不会有心怀不轨的人会对殿下不利,无论如何,至少要有人随侍在侧。”没什么声调地一口气把话说完,塞特望向较年幼的少年倔强的容颜。

 

“……难道我就没有自由了吗?”别开脸,金色的发丝扫过眼睑,亚图姆的声音有些轻。

 

塞特挑眉,但没有做什么表示,只是回答:“当然有。但那是在能够确保您的安全的前提下。”

 

“我不认为我会有什么危险,我有能力保护自己!还是说,你怀疑我的能力?!别告诉我你忘记了上次比武的结果。”

 

冲口而出的话,夹带着让祭司诧异的怒气,最后一句甚至有着从未在王子身上出现过的傲慢和嚣张,塞特不禁眯起眼睛——他怎么会如此失控?

 

“属下并非质疑殿下的实力。”

 

亚图姆闻言冷笑一声:“原来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那就不要干涉我!”

 

“这恐怕不行。”听到亚图姆满含怒意的话语,塞特反而变得慢条斯理,“我是奉法老之命辅佐殿下,在殿下登上王位之前,保护殿下的安全才是我的使命。”话音落下,他竟然还朝亚图姆欠了欠身,如果他的口气和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戏谑的话,别人一定会以为他是在真心地表达对法老的忠诚。

 

简而言之就是我不用听从你的命令。清楚地接收到这个讯息,亚图姆想自己果然还不够成熟,否则怎么会想要对着那张俊美的脸孔挥上一拳呢。

 

“那就恪尽你的职责吧!如果你办得到!”重重地丢下这句话,亚图姆头也不回地甩下了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大殿和花园的方向已经有隐约的寻人声传来,想到一会儿还要面对西蒙语重心长甚至痛心疾首的长篇训导和一旁战战兢兢乱作一团的侍从们,他闭上眼,深重的疲惫感如泛滥的尼罗河水般决堤而出,白发少年的脸庞和声音在脑海里一次次闪现,他的心底是一片混乱……一片混乱……

 

 

 

被粗鲁地按倒在地,半边的脸颊摩擦着满布沙石的破败地面。被拉神炙烤成滚烫的温度沿着肌肤紧贴的地方不依不饶地攀附而上,流窜过神经在心底点燃燎原的野火,直至把最后一丝希望焚灭成灰!余下一片荒芜的空洞和他自己完全不曾想象过的绝望……

 

挣扎着奋力用下颌顶起遭到重击后昏沉的脑袋,凝固在眼角的黏稠让巴库拉异常恼怒,他眨眼,视野内仍是一片染上淡红的模糊——该死的,他看不清他!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走过两旁恭敬行礼的士兵;眼睁睁地看着有双冷酷蓝眸的祭司不紧不慢地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那个人完全遮盖,转向自己的视线就像在看什么恶心的害虫。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难道我抓住的又是一个可耻的谎言?

难道我的双手终究无法掌握任何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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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语言可以形容巴库拉在两天之前那个傍晚时的心情。

 

在亚图姆回到皇宫后不久,城镇的另一边,原本斗志昂扬意志坚定,在别人面前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巴库拉就被沙漠中温差显著的冰冷夜风刺醒了发热的头脑。

 

拉!他都说了些什么?!竟然叫一个蜜糖水里泡大的贵族子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娃娃——跟着他去过居无定所的生活?自己是那根筋不对了?!

 

先不说他自己的年龄没比对方大出多少,光是要带着这么个惹眼的人物到处跑他就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照常过日子了。虽然自身的经历足够自己在这个混账的世界里活得逍遥自在,但他无法知晓加上亚图姆之后会变得怎样,再加上……

 

他根本不知道……我是靠什么维生的……

 

“哎~~~不想了不想了!”何况他不见得会来,自己可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呢……

 

满怀着旁人无法理解也无从知晓的复杂心情,有着迥异于常人的白色头发的少年一脸“神鬼勿近”的狰狞表情。

 

一晚没睡好加上起得太早,直接的产物就是巴库拉脸上深陷的眼窝及周围一圈深深的阴影。眼看西方的天幕已经变成暗淡的橘红,尽管他努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不时四处张望的眼睛和偶尔的低声咒骂在在显示了他的焦虑。

 

“天杀的!本大爷竟然也会像个傻瓜一样干等着!”狠狠踢了一下脚下的土地扬起一片沙尘,巴库拉跳下坐着的石块,拎起摔在一边的布包第三次准备走人。

 

明明早就知道那种贵族子弟不可能放下手到擒来荣华富贵和自己这样的无根野草去过根本看不见未来的生活的,可为什么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微弱却又坚定地一遍遍说着那个人不一样?

 

该死!该死!真该死!

 

啐了一口以示对自己犹豫的不屑,巴库拉一边迈着大步走出这个临时的据点一边赌咒发誓今天之内不会第四次回到这个鬼地方!

 

然后……

 

就在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一圈最终察觉到拉的金船将要结束一天的旅程进入阿拜多斯的时候,一种无法言明的恐慌突然无限膨胀,支配了他的整个身体。用最快的速度向约定的地方奔去,在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他慢慢停了下来——他已经看见了。

 

即将消失的太阳光软软地洒在他沉默的剪影上,和着周遭断壁的残像,从侧面看过去的角度就像是他被一双无形的手包围在了柔和的光晕之中。他斜斜地背靠着墙壁站立,即使罩着那件极不合身的大斗篷巴库拉也知道他在看什么。一定是带着近似天真的沉静和自己不能理解的敬畏望着那个行将隐没的赤金轮盘吧……

 

仿若缅怀,仿若期盼……

 

瞬间有种时光倒回的错觉。

 

在被过早埋葬的童年里,自己也曾痴迷地注视过同一样事物。那时身边还有亲人们在日夜忙碌,虽然做的是为世人所不齿的工作,但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因为生活很快乐,不是吗?

 

 

也许在我的心中真的还有一丝天真的企盼,企盼我的手指可以触摸到一束真实的光芒。

是你让我产生了错觉,错觉一切已成定局的如今,依然能补赎那些消逝在记忆中的过往……

 

 

“你怎么了?”

 

当巴库拉惊觉脸颊上冰冷的湿意时,有着夕阳华丽温暖瞳色的少年已经来到他的身前,伸出了一直覆在斗篷下的手。他立刻恶狠狠地抹了下脸,大声道:“沙子吹到眼睛里了!”

 

放下手,亚图姆“哦”了一声,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哈哈哈!本大爷才不会像傻瓜一样巴巴地等人呢!”双手叉腰大笑一声,巴库拉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似是无奈地偏头叹一口气,矮个子的少年重新调回视线注视着眼前的友人,稚嫩的脸庞上渐渐绽出一个炫目的微笑。巴库拉想,无论时间过去多久,物是人非,他都不会忘记这一刻,娇小却傲气的少年笑得欣慰又温暖,他在落日的微光下对他说:

 

“能够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

 

巴库拉蓦地剧烈挣扎起来,压制着他的士兵们几乎被甩开,但终于还是因为受伤之后气力不济被再次制伏。通红的双眼穿过祭司死死盯住始终背对着他,对身后一切置若罔闻的人,巴库拉抑制不住地大声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凄厉狂怒:

 

“你就这么舍不得你那些‘伟大’的权力和‘高贵’的身份吗?!”

 

刻意加重的语气透出浓浓的鄙夷和嘲讽,亚图姆浑身一凛,他的讽刺和话语中透出的愤恨刺痛了他。

 

他咬紧了下唇,依然一言不发。

 

“嘿嘿,‘王子’……我早该猜到的……真是愚蠢!”

 

“放肆!”

 

背上又挨了重重一击,巴库拉闷哼一声,生生咽下冲上喉头的血腥——绝不在这群家伙面前示弱!

 

“住手!”

 

急急出口的命令少了应有的严厉,带着深切的担忧和……恐惧。塞特右跨一步伸手拦下就要冲至巴库拉身旁的人,低声道:“请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请牢记您的选择。”

 

如遭当头棒喝,少年止住了前倾的步伐。看到因他的命令而一脸紧张不解的士兵们,他发现他说不出后面的话,所有的词句哽在喉头,窒息般的难受。

 

是的,这是他的选择。

 

他太高估自己的勇气了。一时意气的出走注定不能定义命运的轨迹,那些扎根于血脉中的东西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被抛弃?带着一股倔强和渴望,他离开了安逸华美的皇宫。当时他真的有为能够抛弃日渐繁重的课业和责任雀跃过,可是,在他清醒地意识到那些让他厌倦甚至偶尔会痛恨的东西真的要远离自己而去的时候,前所未有的恐慌侵袭了他——他完全不知所措——各种各样纷乱的思绪交织相错,像一张层叠细密的蛛网罩在他的前方,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是已被确立继承权的王储,他的失踪必定在朝野掀起大乱,年迈体衰的父王如何面对蜂拥而出的野心和亲子的叛逃?服侍他衣食起居的侍女和保护他安全的卫兵,因所谓的失职将受到怎样的惩罚?还有那些孜孜不倦教导他的师长们,那些对他抱有殷切期待的人们,他们会多么失望伤心?!天哪!他怎么能够这样自私地抛下一切,让别人去承受因为他的软弱和错误所带来的苦痛呢?!

 

在亚图姆心里,悔恨的种子早早地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可是当他看见巴库拉洋溢着兴奋和快乐的脸庞时,他说不出口他的悔意。而且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如果这次他们不能成功,他们再不可能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方式了。

 

相识不久后他就了解了巴库拉有多么厌恶贵族阶层——在他面前他也从不避讳表达这种情绪。他曾很是不解地问过对方为什么愿意与他来往,白发少年两眼一翻:

 

“什么蠢问题!本大爷高兴罩着谁就罩着谁!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个乡下贵族的小孩,但你小子和那些只想着自己的饭桶不一样,本大爷喜欢!哈哈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让人汗颜,问话的人却松了一口气。

 

 

可惜你错了……

其实我和他们没有区别。

一样的自私,一样的贪心……

 

 

亚图姆自嘲地笑了。

 

所以神惩罚我了。

 

 

默数节拍保持呼吸平稳,亚图姆小小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时脸上只剩下专属于埃及王子的高傲和威严。

 

“你说的没错。要我放弃本应属于我的一切太困难,我办不到。不过,我该感谢你让我看到自己的软弱,因此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多么虚伪!他在心里唾弃自己。

 

“不要假惺惺了……”

 

嘶哑的声音遥遥地传来,在亚图姆有所动作前,巴库拉说道。因为不再挣扎,他的气息平顺了一些,但胸口传来的疼痛依然一波一波地撞击着他的意识,“王族的施舍我不稀罕!不过是我看走了眼,我认栽。”

 

“卑贱的盗墓贼,你根本没有资格说这么好听的话!连灵魂都抛弃的人根本不配活下去!”

 

什、么?!

 

亚图姆震惊地看向说话的祭司,然后立刻转回被钉在地上的人。

 

“盗墓……”

 

两个字艰难地出口,他的脸上满是不信。怎么可能?!

 

“嘿,何必再装,这么大的排场,太让我这个小小的盗贼受宠若惊了。”巴库拉唇角咧开一抹笑,尽管疼痛让它扭曲,但他坚持着,否则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那个终于将视线落回自己身上的人。

 

他清楚亚图姆并没有装。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汹涌的情绪。

 

在这短短的两天之内,他看见他在不注意时流露出的不安和犹疑,于是脑海中一直有警钟在轰鸣,而这种不好的预感在看见伴随着滚滚黄沙疾驰而来的祭司和卫兵时,全数化为了具体的现实,之后祭司开口的第一个称谓更是像一记惊雷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反应机能。不是没有猜测过,只是大脑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

 

你是什么样的贵族都行,只有王族不可以!只有王族!

 

没有人可以在看到全族在自己眼前被残忍杀害而无动于衷!族人的亡灵直到现今依旧徘徊不去,夜夜在他的梦中哭诉。

 

仇恨早已根深蒂固。

 

他发过誓要扒下所有华丽的衣饰和冠冕堂皇的面具,让那些利欲熏心的丑态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里;终有一天他会得到那些由族人们的鲜血凝铸而成的力量!

 

可是亚图姆不一样。

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知道,他就是知道!

 

所以就算他被士兵制住,看着虽然被隔开但仍近在咫尺的他,他的心中还有希望。

 

不要回去。

 

他在心里喊着,眼神头一次允许慌张流露。

 

不要回去!跟我走!我可以暂时放下仇恨,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听不见周围杂乱的脚步声和怒骂声,他只听见蓝眸祭司用一种异常沉稳的语气说了一句话,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说:

 

“不要让爱您的人失望。”

 

他看到面向祭司的少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半晌,他开口,说出的话语让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不是他的错……不要伤害他。”

 

接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远,最终,在祭司身边定格。整个过程他没有回头,没有再看过他一眼……

 

 

 

闭上眼睛,巴库拉低声说:“啧,你们真以为凭这么点儿本事能抓住我?”

 

亚图姆敏感地察觉到有种奇妙的违和感渐渐出现在巴库拉的身周。“小心!”他出声警告,就在同时,原本看守着巴库拉的3名士兵仿佛被看不见的墙壁弹开,重重地撞击在守护在一旁的其他士兵身上,倒成一片。尘土飞扬间,巴库拉摇摇晃晃地从地上起身。

 

“难道是魔物?”

 

塞特惊讶,这个盗贼竟然可以控制魔物?!他的表情紧张起来,随即握住腰侧的千年锡杖。如果真是魔物的话就不能用一般的方法来解决了。

 

瞄了一眼祭司手中的东西,巴库拉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像是仇恨又像是渴望。

 

“千年神器……哼,我现在没有能力击垮你们,但当我们再见面,就绝不会是这种结果了!”

 

随着话语接近尾声,巴库拉满是伤痕的身影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渐渐消失,当一名士兵回过神来一刀挥去,只斩到一地的碎石和黄沙。

 

“给我搜!”

“让他走!”

 

齐声响起的命令一时间让一干士兵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行事。

 

“殿下……”

 

“塞特祭司,我说过放他一条生路。”

 

毫不畏惧地直视对方满含怒气的双眼,那薄冰般的色泽此时却像掺了毒的利刃一样危险得致命。

 

视线在空中较着劲。

 

注视着亚图姆平静倔强的容颜,良久,塞特后退一步,行了一礼:“属下明白了。”

 

看到塞特转身调度士兵,亚图姆暗地舒一口气。虽然觉得巴库拉逃得掉,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险一点比较好。

 

 

等到士兵们列队整齐,亚图姆走向为自己准备好的马匹。

 

“回去吧。”

 

“请等一下,还有一事未做。”

 

疑惑地回头,绯色的瞳眸在目光接触到塞特握于手中的黄金器物时受冷般收缩。

 

“塞特,你想干什么?!”自小的教导,他非常了解千年神器的用途和力量。

 

“这次的事件无论对殿下还是对整个王室都是不应该存在的污点,王宫的消息已经被封锁清理干净,剩下的工作只有……”

 

祭司手中的锡杖开始隐隐散发出光亮,亚图姆惊惧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身体完全不能动弹。

 

“不!塞特!你不能这么做!”

 

他的语气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和自持,可是除了语言上无力地抗拒,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目视着锡杖的光芒越来越强。一旁的士兵不知所措地看着,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或是即将要发生什么。

 

“这关系到整个王宫的名誉,殿下。为了王权的稳定,为了您的心不会动摇,蝼蚁的所为不该在您的成长过程中留下痕迹,那只会妨害您!……而且……这也不只是为了你……”

 

后面的话语亚图姆没有听见,足以灼瞎人眼的白光正将他与周身的世界隔离,他只能紧抓最后的意识,在心里默念一句再也不可能出口的话语:

 

我很抱歉,巴库拉。可是,我并不后悔遇见你,更不愿意忘记你……

 

 

 

……………………

………………

…………

 

 

 

“法老……”

 

低沉干脆的嗓音响在耳边,他皱眉,迷蒙一片的大脑只想到一个问题:法老?这是在叫谁?

 

许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那个声音又扬了起来,这次响了一些:“法老,荷图大人还在等候关于下月祭典具体事宜的答复。”

 

猛然惊醒,他快速地环视四周,熟悉的布置和摆设,灯火明灭间映照出玄武岩神像的宝石眼睛——冷漠神圣地注视着一切,缭绕的熏香味道一丝不变——这里的确是他的书房。

 

看一眼身畔板着一张脸的人,亚图姆只觉太阳穴传来一阵阵刺痛。曲起食指揉了揉额角,他答道:“告诉他我批准。”拿起桌上的文书递给等候在案下的人,他挥挥手,“其余让他自己去安排吧,你们,也可以下去了。”

 

等到室内只剩下两个人,靠上雕饰朴素却精美异常的椅背,亚图姆半阖上眼睑,今天真的是太累了……

 

“您今天很累了,请早点休息吧。”

 

诧异地睁开眼睛,目光投向身边的男人:“塞特,这真不像你会说的话。”见对方挑眉,他接着道,“你应该去看看阿克纳帝,迪尔邦多的攻击应该让你的老师受了不轻的伤。”

 

“您不用担心,我已经去探视过了,他没事。”

 

真是硬邦邦的回答。无奈地想着,亚图姆坐直身子,视线回到了桌面上铺开的莎草纸卷:“你也退下吧,这些看完我就去睡觉……”顿了下,他的眼睫颤了颤,左手不自觉地握住座椅的扶柄,“你也别再工作了,早点休息,今后……会非常的忙碌呢……”

 

那双眼睛在望着自己的时候,有着比恨还深沉的东西——带着血色。于是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是自己不愿见到的严酷和惨烈。

 

 

过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他抬头,问:“怎么了?”

 

平时牙尖嘴利的人沉默了几秒,开口:“您刚才……”

 

“啊,我睡着了,抱歉。”

 

对方一反常态的不干脆让亚图姆很不适应。他今天真有点儿奇怪。

 

“不,臣的意思是您刚刚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做了个梦罢了……”

 

沉吟一下,他离开还堆满着纸卷的书桌来到宽阔的露台,从这边望出去,夜晚的底比斯有一种内敛而静谧的美。

 

“是噩梦吗?”

 

意料之中,声音的主人如影相随,在少年王者身后三步远的地方问道。

 

“噩梦啊……是的,是个非常糟糕又很怪异的噩梦呢……”

 

如果这时他回身,他会发现祭司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可他的眼神在这一霎那飘摇在无垠的夜幕里——带着迷离的色彩,他自己看不见,他身后的人同样看不见。

 

脚步声轻轻响起,当一双坚实有力臂膀环过他的腰际时,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慢慢放松。他听到祭司用从未在他人面前展现过的温柔语调在耳边呢喃:“忘了它吧,只不过是个梦而已……”

 

闭上眼睛感受熟悉的体温将自己包围,只有这种时候他允许自己显露出疲惫。

 

是的,只是一个梦。

只是……一个梦……

 

 

这个世界如此现实,没有任何幻想的美好。

你我站在梦的两头,你我注定为敌……

 

 

End

 

 

2008年的后记:

我的RP果然只能写出这种没RP的东西……

(其实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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